【温赤】灵犀—6
赤羽去研究院报了道说明了下情况，又趁着请假去城内处理了些事情见了几个相熟的古董收藏家和文史学者，等从最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究家里出来，天色已晚。
计程车晃晃悠悠又兼下班高峰期堵车，赤羽靠着车窗看着路边渐起的万家灯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胸中断骨将将愈合，赤羽便不再长居温皇家中，只是数月下来二人已尽释前嫌，成了知交好友，赤羽住的远，但是起得早，温皇住的近但是起得晚，赤羽知他贪睡，隔三差五便要迟到一回，就在每日去务本坊国子监上学前路过兴道坊时都拐进温皇家喊他起床。
“温兄，该起了。”赤羽照例在他门口喊，一般喊过三声之后屋里就会传来温皇迷迷糊糊地应声。
可是今日一连喊了五声，温皇也没应。
赤羽上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声。
莫不是病了？
赤羽想着便推门而入，左右瞧了瞧，温皇还在床上睡着，床边丢着几本医书。
赤羽捡起书翻了翻，忆及之前和温皇灯下苦读时候闲谈的，太医署近日是要秋季季考，温皇考完这一轮，便要去城郊草药园修习药学。
去了草药园，得有一阵子见不着面了。
“温兄，该起了。”赤羽坐到床边推了推床上的懒虫。
毫无反应。
“再不起该迟了。”
继续没有反应。
“温皇！考试了！”
温皇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医科还是咒禁科？”
“瞌睡科！”赤羽说着就去拖他，“给我起来。”
温皇伸手一掸，掸开了赤羽的手，就往他脸上一捏。
“小团子～”
待温皇起身洗漱净面完毕，回身瞧见赤羽正瞅着桌上一个珠光宝气的檀木盒子。
温皇拿了发带一边拢好长发一边走过去。
赤羽闻声抬头看他，秋水剪瞳里带着疑问。
“犀角爵。”温皇叼着发带口齿不清吱吱唔唔“搭把手。”说着凑到赤羽跟前低下头。
“那天击鞠赛圣上赏赐的？”赤羽抽出他嘴里的发带，就着眼前拢好的发髻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实，又侧身拿了铜镜过来递给温皇。
“嗯。”
赤羽伸手想拿过来瞧瞧，却见温皇一丢铜镜，立马抢先取过盒子抱在怀里。
赤羽的手怔在半空。
“等你断骨彻底好透咱们再战一场，你若胜了犀角爵便是你的~”
“啧。”赤羽改了个方向，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想不想看？”温皇抱着盒子又凑过来。
“不想。”赤羽转过去了点。
“看吧看吧，若不是我半路截道，这可就是你的了~”
“你还敢说？”赤羽放下杯子就去抢温皇手里的盒子，原以为温皇还会抱一会儿，没成想他竟大方地放手任由赤羽拿去，赤羽一个力道收不住便向后栽去。
温皇一见他身形不稳，生怕他一个不慎又摔到胸口刚愈合的伤骨，一边伸手去拉他一边抢先一步扑过去垫在下面。
赤羽被他一拽偏了方向，手上一滑，盒子便飞了出去。
“哎！犀角爵！”伸手去够盒子，没够着，再往身后倒去力道便更沉。
“啊！”温皇如愿以偿地成了肉垫，被赤羽结结实实压在底下。
“赤羽，你吃了我家多少米，怎么沉了这么多。”
“小哥儿，醒醒，到地方了。”
一阵轻微摇晃摇醒了赤羽，付完钱下了车赤羽还沉浸在梦中那句“吃了我家多少米”的魔音里。
又想起早上确实吃了温皇的早饭，一咬牙扭头进了路旁的卖场。
回到公寓，开了门一片漆黑，摁亮开关习惯性看了看鞋架，温皇的鞋子分毫未动。
赤羽一边换鞋一边腹诽：难不成还在睡？
等到了屋内，虚掩的门扉证实了赤羽的猜测。
“醒醒，温皇。”
“嗯～”温皇没起身反而翻了个身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赤羽无奈地绕到另一边，拍拍被子，“起来吃晚饭了。”
“嗯～～～”
噗嗤，赤羽低头失笑，他这是在撒娇么。
“嗯～”被子掀开，露出一双惺忪睡眼，比平时不带眼镜的时候还小，真真眯成了两条细缝。
温皇一睁眼就瞧见赤羽侧坐在床沿，嘴角犹带着笑意，也不禁微笑，下意识便向着他伸出手去。
赤羽正自偷笑，忽得眼前横过来一只手，修长五指放松虚张着，赤羽自然地便想起了梦中的温皇，时不时就要恶趣味地捏自己一把，便也没多想，伸手把那手往边上一拍。
这一拍倒是把温皇拍醒了，恍神发觉这并非梦境，尴尬地伸着手，进退两难，脱口而出：“拉我一把。”
赤羽闻言倒是一愣，偏过头看着他，温皇脸上笑意未退，细眼微微眯着，也正看着赤羽。
伸手握住那虚张的手掌，十指仿佛自有默契，未及反应便纠缠在一起。
温皇以为赤羽真打算拉他，唇角一勾便使力往自己这边一拽，却没想赤羽压根还没做好准备，这一拉径直把人拉进了怀里。
“哎哟！”
“哎呀！”
“赤羽你脑壳真硬！”
“是你下巴硬好吗？这下巴是铁打的吗疼死我了……”
这一日挖掘工作成果颇丰，赤羽清理出了数十枚箭矢。
晚间吃了饭洗漱完毕二人又窝在客厅整理白天的资料写工作日记，近来随着出土文物越来越多，温皇与赤羽专业知识交叉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温皇干脆也把办公地点挪到了客厅，方便讨论，把老茶几撤了另外买了张可以一分为二的新茶几，到点各人用一半，背对背席地而坐，倒也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噗的一声，又一个纸团精准无误的落进赤羽前方两米处的纸篓里。
今晚第三个纸团。赤羽转过头，微微后仰，看了看温皇，只见他低头在素描本上画了几笔，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将纸撕了一揉随手往后一丢，轻轻巧巧便进了篓子。
“准头不错~”赤羽继续低头写他的工作日记，一边开口揶揄。
“嗯，差点进了NBA呢。”
“哈，那怎么不找个俱乐部打球，却来挖土。”
“家学使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
赤羽一笑，摇摇头，写了几笔，似随意闲聊道：“令尊是文史方面的前辈？”
“冷兵器爱好者。”
“喔，那你了解弓弩么？”赤羽搁了笔，转身看着温皇。
“尚可，怎么了？”温皇一边琢磨着前几天郎孤鸣送过来的花样和拓片，一边转过头，一时用力过猛径直靠在了赤羽肩上。
赤羽往一边侧了侧，想着他总该自觉些挪开脑袋，没成想他倒上瘾了，还不忘给这个靠背点个赞。
“那你给我说说唐弓。”
“嗯...行吧。”温皇略思索了会儿，反正那些拓片一时也没头绪，先搁着吧，靠着赤羽还挺舒服，就免费给他科普一把好了。
“《唐六典》第十六卷 卫尉宗正寺 中的 武库令 一章，记录了当时“天下之兵仗器械”并且“辨其名数。”
“嗯，继续。”赤羽也不写了，搁了笔专心听。
“《释名》曰："弓，穹也，张之穹然。其末曰'肃'，言肃邪也；以骨为之曰'弭'。中央曰'柎'，所抚持也。"今长弓以桑柘，步兵用之；角弓以筋角，骑兵用之；稍弓，短弓也，利于近射；格弓，彩饰之弓，羽仪所执。”
“短弓利于远射，长弓利于近射。怎么反了？”三好生不但认真听讲还会举手提问。
“不能一概而论，若短弓磅数不高，也可适用近战。”
“哦...”
“这个问题，须从多方考虑。已知唐军士兵标配每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禄一、横刀、砺石、解结锥、毡帽、毡裘等装备，可做适当调整。历史上，农耕民族长弓重箭侧重步下储能而游牧民族短弓轻箭侧重马上箭速。唐朝统治者有相当一部分具有北方游牧民族血统，日常生活中也不乏此类做派，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影响深远。以我所见【1】，此种短弓应适用于城廓治安而非沙场近战。如唐朝卫军南衙十六卫中左右金吾卫者，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戍卫宫城。以章怀太子墓和长乐公主墓壁画所绘侍卫形象推断唐时侍卫的必配装备为唐刀与弓。针对治安防卫这个目的应使用轻便，磅数低，射速快，可快速拉弓换箭的弓种。短弓轻巧，便于携带，磅数不高，射程约为50-80米，有效射程再减一些，若配以一囊三十枚竹箭，短距离近战可以弥补箭体过轻带来的不稳定，而竹箭射速较木制箭杆更快，韧性更好，对于箭头有相当好的防磨损效果，可以最大限度提高箭矢使用寿命......”
*****************************************************************************************
【1】：真的就是依“我”所见，全是我自己分析瞎掰的，内行勿喷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