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赤】灵犀-5
7点整，赤羽准时睁开眼。
下意识伸手摸在肋间按了按，然后松了口气。
果然是梦，不是真的。
可是这梦也太真了，想起梦中的断骨之痛，赤羽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羽信之介，嗯，怕疼。
真是太疼了，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调整了下心情，赤羽掀开轻薄的空调被，准备起床洗漱，视线一扫，却发现淡蓝海浪纹的被子里好像裹了个什么黑红的东西。
倾身趴过去一瞧，顿时一怔。
一个日式莳绘印笼。
温皇的印笼。
黑底碎红的底漆，两面正中位置用莳绘描金技法描了一片卷羽。年代久远，描金已经脱落斑驳，但赤羽绝不会认错，因为这片翻卷尾羽正是他赤羽家的家纹。
温皇的印笼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温皇的印笼上怎么会有自家的家纹？
然而更吸引赤羽注意力的是从半开的印笼里滑出了一截的犀角章。
唔……
赤羽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印笼大概是温皇照顾自己的时候掉落在床上的，一会儿等他想起来定会回来找，那么现在——
是能够近距离观察这枚印章的唯一机会。
赤羽迅速下床走到门口，轻声开了门，对面温皇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又看了看客厅和厨房，门口玄关处的鞋架上没有温皇常穿的鞋子，那么他一定还在外面，不知何时会回来。
赤羽马上回到房间关好门，一边扯下脖子上的印章，一边从床底拉出行李箱，取出相机，紫光电筒，滤色镜以及其他的若干工具。
简单的拍照测量称重和检测后，赤羽打开强光电筒，将两枚印章放到电筒下仔细观察起来。
除了对称的深浅浮雕和镂刻雕花，赤羽在两枚印章的光面正中都发现了一条白色细纹。
犀角制品的纵向剖面会呈现一种特殊的纤维纹路，细如发丝，紧密排列，行内称为发丝纹或竹丝纹。
之前赤羽手中只有一枚印章，他早已注意到了蜜色印章正中的这条白线，却一度以为是一条划痕，如今在另一枚印章对应的地方看见了相同的一条白线，那就只能说明这是犀角本身的纹路。
通天犀犀角中有白纹如线直通两头，感应灵敏，又作灵犀。
传世犀角制品多是明清时代的酒杯觞爵，赤羽平日接触也并不多，这还是头一次遇见类似传说中灵犀的犀角制品。
传说犀角还能通灵呢，也没见什么鬼魅精怪来跟自己say hi啊。赤羽撇撇嘴。
又拿起两枚印章逆光看了看，赤羽突然发现印章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两方印章当中有几个排列整齐却极其模糊的斑点。
无奈犀角通透度实在无法与玉石翡翠相比，赤羽瞪大了眼也无法再看出什么来。
此时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温皇回来了。
赤羽立刻将犀角章放回印笼，工具相机收回原处，换了衣服，戴上自己的犀角章，一气呵成。
取了印笼在手中掂了掂，印笼的疑问暂且搁下，日后总有机会可以探温皇口风，现下先把印章印笼还他要紧。
主意打定，赤羽过去开门出屋，却不巧温皇站在门口抬了手要敲，一时没收住力直直就叩在了赤羽头上。
“哎哟!”
“哎呀!”
......
赤羽伸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把印笼往温皇手里一塞：“你的东西。”
温皇尴尬笑了笑“呃，谢谢啊，你没事吧？”
“没事。”赤羽摆摆手，自个儿揉了揉，钻进卫生间洗漱了。
温皇掂了掂手里的印笼，望着赤羽的背影，眯着眼嘴角又勾起一抹笑。
等赤羽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温皇居然真的买了早点，整齐摆放在客厅茶几上，而他此刻正在盛一碗白粥。
“过来吃早饭。”
“...哦。”赤羽探头看了看窗外，太阳是打哪儿升起来的。
赤羽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馄饨，汤面，菜包，嗯...还有白粥。
“吃吧。”
“嗯...”赤羽捏着筷子，看了看茶几上的早点，又看了看温皇手里的清粥小菜。
“怎么了？”
“嗯...我记得...嗯...你说去买卤肉饭...嗯...”赤羽十分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温皇端起一碗白粥搁到赤羽面前“刚好就吃那么油腻的，胃是不想要了？！吃这个！”
赤羽瘪瘪嘴，老实低头喝粥。
“昨晚的事情，谢谢。”赤羽喝着粥，随意道。
“嗯，没什么。”温皇喝了一口粥，又道：“药都放在你房间桌子上，一会儿吃了早饭把那包庆大霉素泡水喝了。”
“哦，好。”赤羽放下碗筷“我吃完了，我去喝药。”
温皇闻言一愣，抬头看他“吃完了？”
赤羽点点头。
“以后你的用餐时间不能少于20分钟。”
“为什么？”
“细嚼慢咽，有助消化。”温皇眯眼一笑“还是你觉得胃疼挺过瘾的还想再试试？”
赤羽腾地站起来回道：“不要！NO!”突然又低头凑近温皇看了看，随后退开了些指着他头顶道：“温皇...你...你不会是？”
“什么？”温皇伸手摸了摸自己头发“我头上有什么？”
“白发，一夜白...白头？”
“......”温皇立刻丢下碗冲进卫生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上捏着几根长发，尾端隐约有银色光泽。
“没什么，天生银发，只是又得去染了。”
彼时赤羽正在遵温医嘱喝庆大霉素冲剂，满嘴古怪的味道，闻言直接呛到了自己，放下杯子咳嗽起来。
感觉有人在背上轻拍顺气，等咳嗽好了些，一只手摊在眼前，手掌中央盛着一把葡萄干。
赤羽看着眼前的蜜饯，突然想起昨夜梦里，温皇也是这样递给他一把高昌的葡萄干，顿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温皇也有些尴尬，明知赤羽是个大男人，不一定爱吃这些零食，方才买早饭时还是顺道去便利店买了些零嘴，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需要。
此刻看着赤羽脸上的古怪表情，他只好随意诌了一句：“这东西味道有些怪，吃点蜜饯可以压一压。”
“嗯，谢谢。”赤羽接过葡萄干，塞了两颗进嘴里，不再说话。
“我去收拾，你给队里打个电话，刚才我给所里打电话请了一天假，所里让队长再给确认一下回个电话，这个时间队长应该到办公室了。”
“好。”
温皇收拾了茶几上的残羹冷炙端进厨房，赤羽就留在客厅打电话，刚挂了电话门铃便响了起来。
赤羽走过去开了门，却发现来人是郎孤鸣。
“温仔...咦？”门外人明显也是一呆。“赤羽先生，怎么是你？”
郎孤鸣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号码。
“赤羽，谁啊？”屋内传出温皇的声音。
“郎先生，你是来找温皇吗？请进。”赤羽让到一边，又对屋里喊道：“是郎先生。”
郎孤鸣一脸疑问地进了屋，温皇已洗净了手从厨房出来。
“你们这是？嗯？”
“哦，我们是同事。”温皇接过赤羽递来的纸巾，对他点点头，赤羽转身走进厨房。“走，去客厅说。”
“这些是这段时间我去黔东南收到的一些绣片和老银上的花样。”郎孤鸣拿出一叠复印件递给温皇。
“嗯，我看看。”温皇接过文件，戴上眼镜仔细翻看复印件上的花样。
“多数是晚清民国的老物件，难得有再早些时候的，你要查的东西，不太好办。”
“依你看，我之前的推测，有几分成算。”
“不好说，你这东西什么年代都是未知。”郎孤鸣伸手从复印件里抽出一张“倒是有瞧见个把相似花纹的，你看这个。”
“可能是个变形。”温皇拿过那张印有蝴蝶花纹绣片的复印纸，一边看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那得先想法子找个地方做碳同位素测定年代。”
“你疯了，同位素测定要1-5g样本，你那小玩意儿总共才多大！”
“加速器质谱碳—14测年法只需要1-5mg样本。”赤羽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吓了郎孤鸣一跳。
“郎先生，请。”赤羽端了一杯咖啡给郎孤鸣，又把剩下两杯放在茶几上。
“赤羽煮咖啡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你试试。”温皇端起咖啡，对郎孤鸣道。
“哈，温皇先生的茶艺我也是自愧不如。”赤羽抿了一口咖啡，笑道。
又闲聊了些时间，三人各有所长，互为补足，直到郎孤鸣电话连着响了两次，才暂停了讨论，约好了下次再聚，意犹未尽离去。
送走了郎孤鸣，温皇一边进门一边哈欠连天，赤羽还在收拾东西，倒是神采奕奕，毫无疲态。
“不行了我去睡会儿。”
“嗯，我还是去一下所里。”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