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赤】灵犀-3

  日头高悬,赤羽低头拿着刷子认真刷着浮土。

  浮土一点点被刷开,露出点点斑驳繁复的花纹来,赤羽凑近看了看,似乎是木制品,在地下过了千百年,漆色早已褪尽,木制也已腐朽不堪,若非所处位置相对干燥,怕是早已成灰。

  比起其他文物,木制品传世稀少,赤羽不敢大意,一边用右手持着刷子刷着浮土,一边用带了手套的左手手指去感觉底下的东西,不敢使力。

  慢慢地,更多的木制表层显露出来,带着些弧度,刻有雕花,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彩绘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一块什么东西的残片。

  赤羽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哪怕探坑上方已经架设了彩钢棚子,这天气却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感觉肩上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赤羽一转头,一瓶矿泉水出现在眼前。

  “喝口水歇会儿吧。”

  “嗯,也好,谢谢。”赤羽脱了手套接过水,起身和来人走到一边的休息区,所谓的休息区也不过就是在探方之间的隔梁上放了几个小折叠凳。

  赤羽的凳子正搁在一条探沟边缘,坐下垂着腿感觉还好,反观温皇,就显得十分局促了。

  赤羽刚喝了一口水,放下水瓶就瞧见温皇曲着大长腿坐他对面的小矮凳上,双手放松地撑在身前,像只大号青蛙,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挺可爱的。

  温皇和赤羽成为同事兼室友已经快两个月,期间两人和考古队其他成员一起布方下铲,判断土层和制定挖掘计划,到现在挖掘了小半个月时间,考古挖掘工作其实十分枯燥无趣,闲暇时候年轻队友间就经常玩笑活跃气氛,一来二去众人都已经熟络了,温赤又是室友,也便不再如最初时生分。

  赤羽便发现,这个初时以为温文儒雅的男人其实很有些恶趣味。

  “方才看见你在清理一块木质残片。”

  “嗯,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不好说,出了半截木杖,还没完全清理出来。”

  “你看这个像什么?”赤羽翻出刚才挖掘出来的木质残片的图片,把手机递到温皇眼前。

  “唔...太小了,这尺寸只有2X3(公分)吧?”

  “1.7x2.8。”赤羽拿回手机,又补了一句“不规则且带有内曲弧度。”

  “再来几块倒是可以试试复原一下。”

  “木质的,谁知道还能留下多少。”


  晚间赤羽又坐在客厅查资料写挖掘日记,温皇从房间出来,去厨房煮咖啡,路过时偏头看了眼赤羽电脑,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身走到赤羽旁边。

  “这是今天清理出来的?”

  “嗯。”赤羽头也没抬,低头专注的在素描本上画着草稿。

  温皇看了看电脑,又探头看了看赤羽的草稿,说是草稿,其实十分精细,大大小小几枚残片上的花纹都被完整地绘制了出来。

  “怎么?有想法?”

  “嗯,等我会儿。”温皇回房间拿了自己画的草稿,相比之下,他的草稿就十分...一言难尽,写意风格。

  幸好隐约还是能看出是在画什么。赤羽腹诽。

  “鞠杖?”赤羽试探问道。

  “恩,藤制杖柄,木质杖身,偃月杖头,顶端有类似皮革残留,残留物已经送去化验室,过几天可以确认成分。”

  “唔...”赤羽搁了铅笔,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草稿“你的意思我这几块是个鞠球?”

  “你看这个弧度,这里。”温皇指了指草图上几处,“还有这里。花纹可以连贯衔接。”

  “嗯,接着说。”

  “没了~”温皇起身继续扭着腰进厨房煮他的咖啡去。

  “......”赤羽强忍住没拿素描本丢过去的念头,拿起笔在工作日记上写下“疑似鞠球”的四字总结。


  温皇躺到床上摸出那方犀角章出来把玩,又想起外间还在勤奋加班的赤羽,他倒是挺有耐性,明知犀角章就在自己手里,这两个月却是只字未提,温皇乐得装傻,敌不动,我不动。

  不知道那个小团子后来怎么样了,温皇习惯性地摩挲印章,那一晚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之后这些离奇的梦境便戛然而止,他倒没把自己和梦中的少年同名当一回事,只当是看了场电影,只是那小团子着实可爱,便会时常想起,更想知道后续。

  外间传来细微的响动,想来是赤羽收拾准备休息,温皇早已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就这么捏着犀角章睡了过去。


  “温仔,温仔,下午梨园有咱们太医署和国子监的击鞠赛,你去瞧瞧吧?”同窗好友千雪兴冲冲跑进药室,找到躲在药柜之间打盹的温皇,一阵摇晃把人给晃醒了。

  “书生对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哎~听说国子监近年新进了几个外邦来的监生,击鞠不错呢。”

  “还能比罗碧令狐风逍遥他们好了去?”温皇挑挑眉,不置可否。

  “哎~怎么能跟金吾卫的人比,你这人真是。”

  “千雪啊,不是我说你,你的伤寒论抄完了吗?我跟杏花君的可都交了。”

  “啊?忘了这事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报了名了。”

  “早干嘛去了?这会儿分身乏术了吧。”

  “你替我抄!”

  “你觉得师傅会辨不出我的字?”

  “那你替我去!”

  “免,我一介文弱大夫,肩不挑手不能提的,薄弱身躯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你薄弱哦,咱太医署你要算薄弱就没人强健了。”

  “好友谬赞,温皇愧不敢当。”

  “去啦去啦,帮我一次,咱太医署怎么也不能给那群书呆子比下去啊~”

  温皇被他磨得不行,最后只好勉强答应做个候补,代价是一个月的抄书作业全由千雪代劳了。

  谁让温皇字丑又懒呢。


  温皇叼着根药室顺出来的参须,坐在高台上和同窗们等着看两队人马进场。

  太医署这边全是同窗,国子监那边全是书生,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温皇便顾自闭目养神。

  “看,国子监那边入场了。哈,真是有好多外使监生。”

  “哎,你看那个,个儿那么小,真不是女子吗?哈哈哈”

  周围同窗看着教场之中两队人马,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红头发!哎!他是不是最近太学里风头正胜的那个赤羽信之介?”一个太医署的学生小声叫道。

  “哪儿哪儿?听说他年方十五却是球技了得,可与金吾卫中风逍遥等人一较高下。”

  “听说他一头红发,面若好女,四五岁便随遣唐使来了大唐,是晁卿的义子。”

  “可惜他一直着面铠,我就不信,他还能赛过兰陵王去。”

  “过会儿比赛结束不就瞧见了。”

  ……

  温皇睁开眼,咬下一节参须,嚼了嚼。

  红发?小团子?温皇猛然想起年少时遇见过的那个仙山童子一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来。

  能跟风逍遥战个来回,这倒是有趣了。

  温皇拉开面前左右攀谈的同学,倾身撑在围栏上,远远望见了场中那名露了些许红色发丝在面铠外头的人。

  身量确实有点小,不过听说东瀛人都不十分高大壮硕,十五六岁也还说的过去,只是骑在马上越发显得人小马大。

  温皇忍不住嗤笑一声,对着远处人影大喊:“赤羽信之介!”

  其声一出,身后立时鸦雀无声,一众同窗纷纷侧目。

  “温皇,你认识他?”杏花君凑过来问他。

  “不认识。”温皇看着场中人,随口回道。

  “不认识你就瞎喊。”杏花君一脸难以置信。

  场中之人闻声已转过身来。

  面容隐在银色铠甲之下,只瞧得见一双眉眼,修眉微弯,眉尾却是上扬着,衬着眉下烟灰眼瞳分外有神。几缕绯色碎发从额边垂下,无端为少年英气的眉眼添了一丝柔美。

  那双眼直直看着自己,眼中精光乍现,迸发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温皇嘴角一勾,细眼眯了眯。

  少年右手高高扬起,手中所执鞠杖与众人不同,金箔所饰朱雀展翅,艳阳之下金光刺目。

  好对手。

  “哈,不打不相识,今日之后,我与他,便认识了。”


  作为候补,温皇不会直接上场,他坐在场边,叼着参须,仔细看着场上赛况。

  那个国子监的监生赤羽信之介,果真如传闻所言,年纪虽小却球技了得,马术更是了得。

  击鞠讲究人马鞠杖三者合一,既需要骑者与坐骑配合默契,也需要骑者本身具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灵活的身手。赤羽身量虽小,却十分灵活,亦有超出常人的反应速度,临场发挥常常出人意料。常人都是单手持缰,右手持鞠杖击球,赤羽却是可以左右开弓,与队员亦是配合默契,防守助攻各司其职,赤羽策马穿行其间,寻着机会便至鞠球附近,若是球在右方,赤羽便迅速俯身击球,若是球在左方,赤羽亦是不用如同别人策马绕圈后才可击球,而是右手将鞠杖一甩,左手放开缰绳,双腿站立,夹紧马腹,伸手便将鞠杖够在左手之中,顺着回落的力道后仰下腰,手长不够便借了身体的长度,算准了将鞠杖不偏不倚正落至鞠球后方,使力一击,那鞠球便径直往球门而去。

  场边计分木杆上,国子监那方已得五旗,太医署这边却才只得两旗。同窗们纷纷在高台上呼喊换人。

  赛至中局,比分拉得更大,国子监得八旗,太医署只得三旗。

  诚然初衷是国子监监生与太医署医学生之间的一场小比试,只因一方主攻为异国人,此刻却成了关乎中日两国之间的颜面之局,泱泱大唐,如何可以输给东海之上小小岛国。

  高台上宦臣朗声言曰,今圣既知国子监与太医署击鞠赛事,无暇亲至,两队胜者中,得旗最多者,赐犀角爵一尊,以资鼓励。

  温皇换了身轻薄铠甲,未带面铠,只是将黑发尽数拢起,束于小冠之中。因了平时便喜欢击鞠,温皇自己便有一根私杖,偃月般的鞠杖上用银箔包镶,纹饰了半面蝶翼。

  温皇手执蝶翼鞠杖,于场边与队友们细语商量了一会儿,比了几个手势,便从校场左侧缓缓而入,赤羽远远望着他向己方而来,跟队友点了点头,也向场内中心而去。

  此人年约十八,身量较自己高大许多,麦色皮肤,长得细眉细眼,倒是眉清目秀,看似与太医署其他小大夫一般瘦弱,赤羽却留意到他方才走到一边上马之时,脚步轻盈,下盘稳健,现下虽着着薄甲,却因此也辨出了肩背臂膀处的肌肉轮廓,这一袭青衫之下,远非方才高台所见文弱。

  此时双方行至场中,赤羽原是要抬手抱拳行礼,却见对方这名新入成员持缰而立,并无施礼的意思,而是抬起了右手,手中蝶翼鞠杖高高扬起。

  一如方才赤羽挑衅。

  烟灰眼瞳微眯了眯,赤羽亦扬起鞠杖。

  温皇嘴角一勾,双腿一夹马腹,赤羽亦是一拉马缰,一黑一红双马站立嘶鸣而后落蹄,转身向己方队友处驰骋而去。

  球场之上,温皇一袭银铠如蛟龙入海,所向披靡。赤羽发现,其人甚少与队友合作,所打手势并非引队友配合为自己送球或是防守,而是指挥队友拦截阻击我方队员,温皇自己策马或是快速驰骋或是迂回前进,总在赤羽将要截得鞠球之时突然半路杀出,劫走鞠球,而后却并不着急击球得分,而是绕过数人才将球扣进球门。

  一来二去,场上比分渐至拉平,不远处漏刻所示比赛时间即将结束,成败只在下一球。

  赤羽伸手比了几个手势,让队员不用再配合自己运球防守,只消尽力拖住对方,不让对方队友可以碰到鞠球,自己则全力劫球进球再不顾及其他。

  温皇看到赤羽手势,知道了他心中打算,伸手到嘴边系紧了腕上缚带,也打算全力一搏。

  “驾!”赤羽鲜少呼喝,身下红马亦是他多年坐骑,一送胯便知向前,一夹腿便晓加速,此刻赤羽出声呼喝,既是对马命令,亦是场上决战号令。

  一时间校场之上蹄声四起,烟尘弥漫,两方人马陷入混战,此刻带头两人眼中唯有敌手与球,策马腾挪,避让追逐,暴烈刺激,场上场下无不高声呼喊喝彩。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是荣誉的对决,杖下之球,马上争锋。

  赤羽绕过二三己方敌方马匹,死死盯着不远处翻滚旋转的雕花鞠球,策马直直冲向那边,却不防温皇半路杀出,红马一时受惊站立,发出惊天嘶鸣。

  鞠球近在眼前,赤羽已做好击球准备,右手甩出鞠杖,左手脱缰,双脚紧扣马镫,双腿夹紧马腹就要后仰,红马突然站立,赤羽失了重心便向下坠去。

  击鞠场向来堪比沙场,生死一瞬,此刻赤羽半身坠落,脚却卡在了马镫里。

  温皇半路杀出,径直伸出鞠杖将那最后一球全力击出,回身之时却听得身后马声嘶鸣连着人声惊呼,待看清眼前情况,心中大喊不好。

  赤羽已由马上坠落,坠落之时抱头缓冲,虽是重重摔在地上,万幸还是卸了几分力道,没有伤到头,右脚已从马镫中挣脱了出来,左脚却还是被马镫卡着,那马受了惊吓,拖着他狂奔数丈后反而掉头,系着红布的马蹄下一刻便要踩上赤羽胸口。

  温皇情急之下甩手便将所执鞠杖向那马头抛去,一边立刻翻身下马向人跑去。

  那马受了温皇全力一掷的鞠杖,虽只是藤蔓所制,亦是吃疼往别处偏了偏。

  马蹄落下,温皇只听得一声清脆骨裂声响与赤羽痛呼,俯身抽出腿间匕首上前先砍了绞着赤羽脚的马镫,而后捏指在手边吹了一声马哨,俯身寻了合适姿势将赤羽抱起,黑马已至身后,回身单手踩镫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将赤羽凌空抱着便向场外而去。

  红马受惊犹在场中狂奔,众人只觉得短短一瞬惊心动魄,待温皇离开校场仍是胆颤心惊。


  国子监离得太远,温皇下了马一路将赤羽抱着跑回太医署。

  赤羽疼得满头大汗却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温皇心中暗叹真是够倔。终于到了太医署,下午比赛,太医署授课处空无一人,温皇想了想,还是把赤羽抱到了没人的咒禁科。

  将人放在诊榻上,为他除了头盔面铠,传说中的红艳长发和姣好容貌露出来,温皇一怔。

  这个赤发灰瞳,唇红齿白还带着点肉乎乎脸颊的小监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唔……”赤羽伸手给自己脱身上铠甲,一触及胸口,便疼得一缩。

  “等等,我来解,大约断了胸骨,切莫乱动,断骨若是刺中五脏便麻烦了。”

  伸手为他解开铠甲系带,轻手帮他脱去铠甲,赤羽已经面色惨白。

  温皇有些紧张,这团子,哦,是赤羽信之介,可是左春坊司经校书晁卿义子,被自己害得断了胸骨,如今更是疼得面无人色。

  “有点疼,你忍忍啊。”温皇伸手去解他衣服,临了又不敢下手。

  “你倒是快动手啊,疼死我了。”

  “哦,哦哦。”

  温皇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摸到了断骨位置,万幸只断了一根,迅速取来工具夹板为他正好骨头位置,绑上绷带。

  一切弄完,瘫坐在一边,两个人都呼呼喘气,一个是疼的一个是累的。

  “在下……赤羽……信之介……多谢……兄台……兄台……贵……姓……”

  “免贵姓温,我叫温皇。”

  温皇起身倒了杯水喝下,方才一场击鞠已是口干舌燥,又抱着人一路狂奔回太医署,紧接着又正骨接骨一口气弄完,这会儿嗓子都快冒烟了。

  “赤羽兄,要不要喝水?”温皇又倒了杯水,转身问他却发现诊榻上的人闭着眼竟昏过去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望闻切脉,确定赤羽只是脱力晕厥,睡一觉就没事,温皇总算放下心,拿来木勺水杯,坐在榻前,给他喂起水来。

  清凉茶水渗进唇间,赤羽发干的嘴唇渐渐水润回来,休息了一会儿,脸上也渐渐恢复血色,看起来总算是好多了。

  温皇喂了半杯清水,放下杯勺,静静看着眼前人。

  数年过去,比起粉团子的时候长开了许多,眉眼间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将来成年后的轮廓,红色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颊瘦了,不过,还是有些肉乎乎的。

  温皇又开始手痒了,伸出手指戳了戳。

  软白嫩滑,还是那只小团子。

  一个没忍住,就捏了上去。

  赤羽吃疼转醒,大眼睛一睁开,忿忿地看着温皇。

  温皇的手还捏着他的脸颊,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回,笑容僵在脸上。

  “原来是你!”

  “……”温皇心中一惊,他不会还记得吧……

  “什么是我?赤羽兄在说什么?”镇定自若,张口就来。

  “哼,别以为我忘了,数年前,那个小眼睛的坏哥哥,就是你。”

  “……”

  温皇收回手,不乐意了。

  “你怎么能说我坏呢,我辛苦熬药给你清热去火,后来又专门煮了豆腐羹去找你,我可再没对第二个病人这般上心了。”

  “……”赤羽一时语塞,“驿站腾出了位置,我便随着阿倍大人回驿站了。”

  “……”


  原本还有些生疏,夹着方才球场竞技的敌意,此刻因了年少事一顿争执下来,反而觉得亲近了。

  “信!”门口传来一个男人声音,赤羽闻言抬头,却是他的义父,左春坊司经局校书晁衡。

  “阿倍大人。”

  “你感觉如何?我替你向国子监告了假,这段时间不用再去上课了。安心修养。”晁衡走到诊榻边上,关切地看着赤羽。

  “嗯,好多了,劳烦阿倍大人。”

  “这位是?”晁衡看向温皇。

  “见过晁校书,在下乃太医署医科学生温皇。方才是由在下为赤羽兄正骨。”

  “信他的伤势可有大碍?”

  “无甚大碍,只是断骨在胸口,平日行止都需注意些,需得尽量减少移动。”

  晁衡皱了皱眉道“信,延福坊甚远,你如今伤势,如何回家?”

  “……”赤羽抬头看了看温皇,眨眼示意,问他自己可否回家。

  “延福坊太远了。”温皇一听,下意识便说道。“赤羽兄若不嫌弃,可暂居寒舍。”

  “嗯?”赤羽一愣。

  “可会不便,令尊?”

  “家父乃是从八品医学博士,如今去了东都洛阳掌疾巡疗【1】,我为太医署医学生,尚未完成学业,所以未随父亲而去,如今兴道坊家中唯有我与厨娘。”

  “赤羽你觉得如何?”晁衡沉吟片刻,询问赤羽。

  “嗯……”赤羽犹豫了会儿,一抬头看见温皇修长手指,想到方才球场上输了他,还被落了断骨,到了太医署又被他捏脸,心中一恼,便道“好,我胸中断骨既承温兄所正,今后也需拜托温兄多多费心。”

  “那我命人为你收拾衣物,温贤侄可将住所地址告知与我。”

  “好的,晁校书稍待,这便去写于晁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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